三個男人坐在明顯以女性客人為主的甜點店裡,顯得特別醒目,因為五條的堅持,七海與伏黑只能強迫自己無視背後的注目陪他把鬆餅吃完。
對於甜食沒有什麼興趣的伏黑一臉厭煩的翻著剛從書店買來的文庫本打發時間。
「三島由紀夫的作品負擔蠻大的,尤其是《金閣寺》。」
看了一下書名,是幾乎所有人書櫃裡都會有一本的名作,不過拿在伏黑手裡感覺很新鮮,很意外他會讀這類的文學作品。
這個年紀的小鬼,如果能看一些輕小說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不是放火燒了金閣寺的故事嗎?簡介寫得很簡單。」
他也確實是好奇這樣的內容何以成為名作,所以就買下來了。
「三島由紀夫一輩子都在追求著完美的事物,相對於完美,對立的就是缺陷、醜陋、自卑,這多少來自於他本身的成長經歷,如果你再將視野拉遠看三島由紀夫的一生,就會發現這是他一輩子追求而體現在文學表現上。」
記得當初在讀這本書時,他也是受到很大的震撼,原來真的有為了追求理想中的完美而摧毀的思想,而且一點也不虛幻,幾乎融入主角的思緒中,真的會讓人不禁想著如果是我也許也會這麼做。
「雖然這可能是現代人無法理解的事,但最後他的政治立場傾向尊皇派、國族主義卻是有脈絡可循,他認為日本這個民族,最美的就是武士道的精神,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殉道,在《金閣寺》裡也同樣是靈魂。」
若說三島由紀夫用他一生來完成的作品,就是他自己本身的話,其精神確實讓人欽佩。
「我記得他死得相當壯烈。」
伏黑想起之前讀到三島由紀夫自殺的相關文章,想像那慘況甚至會起雞皮疙瘩。
「何止壯烈,根本是文豪自殺俱樂部裡面最慘的。」
一直享用著鬆餅的五條隨意的插入話題,前面七海講的那一堆他根本懶得聽。
七海冷冷的白了他一眼,他並不認為自殺這件事可以開玩笑,就算太宰治自殺太多次都失敗,也絕對不是個笑話。
「在那個時代,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無可厚非。」
懶得理會五條,七海喝了口咖啡,語氣中有些許的無奈。
「不過我們確實沒有思考過,日本為什麼只有『自衛隊』而非『軍隊』,一直以為那只是文字遊戲罷了。」
伏黑也很不客氣只專注在跟七海的對話上,沒想到他們在這方面可以有話題,以前都覺得七海是難相處的人,沒想到只是慢熱的性格所致。
「這是屬於戰後日本人的宿命,戰敗之後的日本,即使退一萬步也無法避免被清算檢討的狀況,雖然戰爭發動的原因相當複雜,在歷史上依舊是戰犯,從高喊著帝國主義萬歲、到戰敗後反對日本擁有軍權的人民與社會氣氛,短時間承受的痛苦與轉變相當巨大,我倒是認為會有這麼巨大的轉變,也許是對過去自我的否定所致,每個人都會有類似的經驗,突然發現小時候做的事是不對的,愚蠢至極,卻無法將之吸收與內化,反而全盤否定自我逃避現實,這樣做最簡單了。」
「到了我們這一代,就變成連思考都不用,只接受『事實就是如此』的日本笨蛋了。」
深深覺得有道理的伏黑,不住的點頭,雖然是一串難以消化的內容,七海卻有辦法用簡單的話語表達,跟一開始覺得他難相處的感覺差很多。
這時五條終於清掉那盤巨大的鬆餅,七海也適時的停下話題,看到五條很乾脆地去結帳,才鬆了一口氣,本來還怕他會想點第二盤的,這樣沉重的話題最後會更加沉重。
「但《潮騷》就是一部比較輕鬆的作品。」
走出鬆餅店之前,七海又對了伏黑手中的另一本書給予評價,作為這個話題的句點。
「是嗎?等我看完再跟七海前輩報告感想。」
就連一板一眼的模式也很相似,伏黑因為有可以聊天的對象,難得的露出溫和的表情。
因為住處不同,他們在車站就分開走了,以為五條大概會跟伏黑一起回高專宿舍的,沒想到他竟然跟著七海搭上電車。
已經過了通勤時間,電車沒有像地獄般擁擠了,但從新宿上車的人依舊很多,沒什麼位置,他們就隨意站在連結車箱的門旁邊,畢竟他們都太高,站在車門口會很像門神。
沒多久五條就把頭靠過來,壓著七海的肩膀,看著他手中字小到不行的文庫本,有些不是滋味的抱怨:「我看乾脆讓你當惠的監護人算了。」
「才不要,你是他的殺父仇人,這個責任你就得擔一輩子。」
連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七海沒聽出五條的弦外之音。
「我覺得你們比較像父子。」
雖然他也會看書,腦袋也不差,但他就是無法像七海一樣不帶偏見的提出想法,那段鬆餅之間的談話份量,很多也很有深度。
「你是拐著彎說我長相老吧?」
剛才他們三個的組合,無論怎麼看都像是他誘拐了兩個未成年少年,明明他還比五條小一歲,這種事真不公平。
「哈哈、這是穩重,是七海的優點。」
被七海的反應逗樂,冷不妨的在稍嫌擠的電車上張口輕咬了一下七海的耳垂。
「別亂叫哦、會被聽到。」
這舉動根本就是性騷擾慣犯的威脅,七海瞪了他一眼,拿這個嬉皮笑臉的人沒辦法。
「⋯⋯至少也等到回家。」
用書擋住五條的攻勢,每次只能找出下下策來談條件。
「好啊。」
把這話的意思直接解讀為合意性交,五條這才滿意的停止這個舉動。
還好七海的住處並不像高專那麼遠,電車只有幾站的距離,但即使只是這樣的短暫時間,還是讓他在一進門的時候不等七海開等就湊上去親吻。
「⋯⋯等、」
至少等他關門吧!還好沒被鄰居看到,兩人擠在在窄小的玄關之間,七海只能勉強的拉上門,綿密的吻就落下。
「你在急什麼?」
「沒有啊,我在吃醋。」
五條很少在他們之間隱藏情緒,他總是很誠實是好事,至少讓七海省下不少猜測的麻煩,不過現在突然冒出這一句,他有些不太能理解。
「蛤?」
「七海跟我都不會聊那們深的話題。」
撒嬌似的蹭著他的頸窩。
原來是這樣啊⋯⋯跟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爭寵真的有夠幼稚,但七海自己也不認為有辦法跟五條聊嚴肅的話題,不是一下就被離題、就是根本聊不下去,所以他覺得跟伏黑聊天很舒服,頻率是有接上的,至於跟五條,他也不是沒知識或深度,就是常常把話題丟到外太空去,讓人不想太認真的回應他就是了。
「你又不適合那種陰沉的話題。」
光想像都感到很有違和感,還是不要勉強吧。
「你還一臉厭惡哦,溫差太大了!」
五條繼續抱怨,害他後來的鬆餅都覺得難吃了。
「你竟然也會在乎別人的反應?」
還以為他自我中心到刀槍不入的境界,沒想到這麼簡單就被傷害了,這令七海有點哭笑不得。
「我在乎的是七海的反應。」
明明就是只想維持砲友的關係,卻老是被這樣突如其來的話擊中,覺得很甜、很暖,心臟被揪住似的,讓七海難以招架,五條即使在黑暗中仍以認真的目光注視著他。
捧著五條的臉,有些笨拙卻確實的吻上他。
——該怎麼辦?越來越無法鬆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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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TW,這次是七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