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把五條丟在鋪好的床上之後，七海將燈調暗一些繼續翻著忘了在第幾個轉乘車站買到的書，比之前那本難看的恐怖小說好一點了，是以車站與時刻表作為題材的推理小說。
然而酒精所催化的睡眠是空虛的，通常只會讓感覺變鈍、想睡，但只要身體把酒精代謝掉，很快就會恢復精神，他才看不到幾頁，五條就從被子裡發出怪聲。
——這傢伙怎麼連睡覺都這麼吵？
正這麼想時，五條已經從被窩裡鑽出來，頂著一頭亂髮，表情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
「天亮了嗎？頭好痛⋯⋯」
「你才睡了三十分鐘左右吧。」
只喝半罐的氣泡酒，竟然就頭痛了，酒精的適應性也太差。
「啊？我怎麼覺得睡了很久⋯⋯」
而且之前講話的內容也有些記憶模糊，所以是七海把他扛回房間的？看了一眼坐在桌邊看著書的七海，收到鄙視的眼神，頓時感到有些惱羞。
「如果你是喝掉一瓶伏特加才變這樣還比較有道理。」
對酒精戰力這麼弱說出去會被笑死。
「我又沒實測過，之前只有跟硝子偷喝過一口啤酒，酒力應該沒那麼差吧？」
有些自暴自棄的回嘴，他忍著頭痛抓起被扔在一旁的礦泉水，打開來喝掉半罐，無味的水暫時把噁心感給壓下去了。
「偷喝一口啤酒之後的事你記得嗎？」
其實七海一點也不想知道，只是看到五條弱成這樣不調侃一下說不過去。
「唔⋯⋯我、當然記得啊！」
才一口而已當然不會突然斷線睡著。
「是哦。」
毫無興趣的將目光移回書頁上，懶得管他要繼續睡還是怎樣，七海有些不快的想著好不容易培養的睡意被打斷，又得重新來過。
「我啊，趁亂親了傑，結果他反應很平靜就是了。」
一口啤酒也能作亂？七海聽了反而對五條的評價更低了，酒量差又愛鬧事，爛透了。
「你對我跟傑的關係不覺得奇怪嗎？」
因為講話可以轉移頭痛與想吐的注意力，五條又開始自顧自的說起來，抓著水瓶爬到七海身邊，一副要進入酒後深談時間似的。
「沒興趣。」
——而且你做什麼事都不奇怪。
七海恨不得現在手邊就有一罐伏特加，這樣他應該就可以一口氣喝掉然後睡著，省得聽五條在那邊囉哩八唆。
「不過當時也沒特別定義那層關係，一開始也是互取所需而已，結果搞到最後，我好像變成被拋棄的那個人了。」
人通常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珍惜原本所擁有的事物，大概就是指這麼一回事吧。
一直以來都很習慣有人在身旁，而且是一個用眼神或動作就可以傳遞訊息的對象，當然他也曾經想定義跟夏油的關係，但那太複雜了，他一直確信著他們都不會有什麼改變，而選擇了暫且逃避不想面對的問題，只是從彼此身上獲取短暫的快感。
最後的結果是，他依舊搞不懂夏油的想法，甚至無論怎麼回想，都找不到他改變的跡象，會落得這樣的下場，他怪不了任何人。
「結果，還真的會感到寂寞呢，你會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五條對七海有種同路人的感覺，默默地就將他劃入自己的安全領域裡，而這種自揭傷疤的話，也變得只能對七海說。
「失去夥伴不是『會感到寂寞』這種層面的事。」
聽出了他藏在話語背後的意思，七海知道五條只是在尋求安慰，同樣孤身一人的立場，他當然了解，但灰原的死亡，對他來說不是只會感到寂寞而已。
「如果夥伴的意義，只是為了排遣寂寞，那你就註定了會一輩子都寂寞了。」
放下書，七海看了一臉就是撒嬌表情的五條一眼，壓下心中的怒意表面平靜地說著，他一直都很清楚他們之間有相似的經歷，某方面來說確實都是寂寞的靈魂，但他知道就算對著灰原的死亡唉聲嘆氣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最根本的差別是死亡擋在面前，讓他沒有怪罪的對象，而五條不一樣，或許在他心裡可以把錯推給夏油，或者把無法理解對方當成藉口。
而他不能接受用這種方式取暖，這對失去生命的灰原太不公平了。
七海的話準確的刺入心裡，因為毫不掩飾，所以會傷人，本來渴望獲得安撫，反而被結結實實的打中了一拳，悶痛的感覺從心底擴散開來，壓過了本來想吐的慾望。
是啊，如果只是一直想著自己是被丟下的一方，當然會因為失去夥伴而感到寂寞，他也知道這樣的態度太過自我中心，但他還能怎樣？夏油的離開確實讓他很難過，原本充實的生活一瞬間被掏空了，還得裝作瀟灑地維持表面，他根本無法消化這些事。
「是又怎樣？難道要裝作心胸開闊才算成熟嗎？被背叛這種事，怎麼可能一下子就能笑著說原諒對方？」
對於七海這種言語的傷害讓他忍不住反嘴，情緒一來就把原本的氣氛搞砸了。
他印象中的五條很幼稚，七海也很清楚他說的話很傷人，只是以往五條會默默接收那些負面的話語，或是直接跳到其他話題不讓氣氛變得尷尬，而這次有這種反應，或許只能怪罪到酒精身上了。
「把自己的想法套用在別人身上，你不也很自私嗎？」
毛毛躁躁的開始口不擇言，五條開始數落起七海這種刻意偽裝的冷漠。
「就不能感到寂寞？不能感到難過？有誰在第一次跌倒的時候不哭的？」
不等七海回話就爆出連番的抱怨，又喝了一口水，本來昏昏沉沉的腦袋一下都清醒了，發現兩人之間的氣氛僵持不下，五條避開了七海彷彿看透他的眼神，狼狽地爬起身，拉開門就往外走。
——可惡，為什麼反而在這時清醒了？
連頭痛都比先前更劇烈，刺骨的冷風讓他站在門口一度卻步，但他還是走出去，赤裸的腳踩著木屐經過深夜雪中的一段路，走到旅館的接待處已經變得又紅又痛，而他只想再跟旅館的主人要一些酒，這次要多喝一點就不會半途醒來亂講話了。
旅館的老爺爺聽到他還想再喝當然很歡迎，廚房深處拿出私釀的梅酒出來時反而被即時趕來的七海阻擋。
「抱歉，他不能再喝了。」
一手接過來那瓶梅酒，適時的阻止五條做傻事。
「你不要管我，反正你也不想跟我扯上關係吧。」
負氣的想奪回那瓶梅酒，但七海只是反手把他拉回房間，大半夜的不要給人添麻煩。
把五條推回房間之後，他一臉嚴肅的瞪著對方，大概是氣勢的關係讓五條暫且安靜了一下，他確定這個人不會再亂跑之後才在矮桌前坐下來，拿起兩個空杯將收在懷裡的梅酒倒進裡面，給五條的那杯很克制的只給不到三分之一的量。
「跌倒了哭泣是很正常的事。」
趁著五條還愣住的時候他一口將給自己的那一杯喝掉，才緩緩地吐出心聲。
對他而言，失去灰原所有的感受，並不是只有感到寂寞或難受而已，更多的是憤怒以及懊悔，把他們派去處理超出能力範圍太多的任務，究竟藏了多少惡意？他更想問的是，灰原的一條命在這樣層層的結構中被雲淡風輕的抹去，是誰該負責？
思考著這些問題，卻發現在這個環境中，頂多三言兩語的表面安慰，多少對他感到同情，但那又如何？他依舊得不到有任何人對灰原的死亡感到一絲愧疚，只剩他一個人不斷的自責，所以他只能武裝起自己，告訴自己那些情緒都是多餘的，他只是回到原本孤身一人的狀態罷了。
是五條的話讓他找回那個刻意抹除的感受，只是他忘記哭泣的方法了。
「在你找到更好的對象之前，可以暫時把我當夥伴沒關係。」
滿懷著抱歉，七海深刻的反省自己對別人過度嚴苛，而遺忘了再強大的人都並非毫無缺點，每個人都一樣，心都是柔軟的才需要自保而過度武裝。
五條看著他，有些慌張的喝著那只有三口量的梅酒，這時真的很希望酒精可以再度把他弄昏，才可以逃避七海在無意中已經佔據他心裡的不祥預感。
「對不起。」
比氣泡酒更強烈的酒精讓睡意再度襲來，但這次他在失去意識之前認真地對七海道歉了。
挨著他的肩，他覺得很安心，從那一刻起，他就把七海當成是一輩子的夥伴，而不是暫時的。
---
高專時期比我想像中的難寫。
因為跟成年之後的日常相比，青少年多了很多尖銳的刺，也比成年時期更接近心理創傷的核心。
所以處理起來比較困難，常常寫到一半就想讓五條講垃圾話帶過，逃避了兩回還是強迫自己面對了。
其實跟之前寫的五條硬要揭開灰原這個傷疤那段有一點呼應。
大人的五七會接受彼此的弱點，而高專時的五七還沒學會這個防衛機制，所以滿身是刺。
這篇大概就是這種走向，有一些微妙的差距，但我表達能力有限就是了。（抹臉）
然而酒精所催化的睡眠是空虛的，通常只會讓感覺變鈍、想睡，但只要身體把酒精代謝掉，很快就會恢復精神，他才看不到幾頁，五條就從被子裡發出怪聲。
——這傢伙怎麼連睡覺都這麼吵？
正這麼想時，五條已經從被窩裡鑽出來，頂著一頭亂髮，表情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
「天亮了嗎？頭好痛⋯⋯」
「你才睡了三十分鐘左右吧。」
只喝半罐的氣泡酒，竟然就頭痛了，酒精的適應性也太差。
「啊？我怎麼覺得睡了很久⋯⋯」
而且之前講話的內容也有些記憶模糊，所以是七海把他扛回房間的？看了一眼坐在桌邊看著書的七海，收到鄙視的眼神，頓時感到有些惱羞。
「如果你是喝掉一瓶伏特加才變這樣還比較有道理。」
對酒精戰力這麼弱說出去會被笑死。
「我又沒實測過，之前只有跟硝子偷喝過一口啤酒，酒力應該沒那麼差吧？」
有些自暴自棄的回嘴，他忍著頭痛抓起被扔在一旁的礦泉水，打開來喝掉半罐，無味的水暫時把噁心感給壓下去了。
「偷喝一口啤酒之後的事你記得嗎？」
其實七海一點也不想知道，只是看到五條弱成這樣不調侃一下說不過去。
「唔⋯⋯我、當然記得啊！」
才一口而已當然不會突然斷線睡著。
「是哦。」
毫無興趣的將目光移回書頁上，懶得管他要繼續睡還是怎樣，七海有些不快的想著好不容易培養的睡意被打斷，又得重新來過。
「我啊，趁亂親了傑，結果他反應很平靜就是了。」
一口啤酒也能作亂？七海聽了反而對五條的評價更低了，酒量差又愛鬧事，爛透了。
「你對我跟傑的關係不覺得奇怪嗎？」
因為講話可以轉移頭痛與想吐的注意力，五條又開始自顧自的說起來，抓著水瓶爬到七海身邊，一副要進入酒後深談時間似的。
「沒興趣。」
——而且你做什麼事都不奇怪。
七海恨不得現在手邊就有一罐伏特加，這樣他應該就可以一口氣喝掉然後睡著，省得聽五條在那邊囉哩八唆。
「不過當時也沒特別定義那層關係，一開始也是互取所需而已，結果搞到最後，我好像變成被拋棄的那個人了。」
人通常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珍惜原本所擁有的事物，大概就是指這麼一回事吧。
一直以來都很習慣有人在身旁，而且是一個用眼神或動作就可以傳遞訊息的對象，當然他也曾經想定義跟夏油的關係，但那太複雜了，他一直確信著他們都不會有什麼改變，而選擇了暫且逃避不想面對的問題，只是從彼此身上獲取短暫的快感。
最後的結果是，他依舊搞不懂夏油的想法，甚至無論怎麼回想，都找不到他改變的跡象，會落得這樣的下場，他怪不了任何人。
「結果，還真的會感到寂寞呢，你會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五條對七海有種同路人的感覺，默默地就將他劃入自己的安全領域裡，而這種自揭傷疤的話，也變得只能對七海說。
「失去夥伴不是『會感到寂寞』這種層面的事。」
聽出了他藏在話語背後的意思，七海知道五條只是在尋求安慰，同樣孤身一人的立場，他當然了解，但灰原的死亡，對他來說不是只會感到寂寞而已。
「如果夥伴的意義，只是為了排遣寂寞，那你就註定了會一輩子都寂寞了。」
放下書，七海看了一臉就是撒嬌表情的五條一眼，壓下心中的怒意表面平靜地說著，他一直都很清楚他們之間有相似的經歷，某方面來說確實都是寂寞的靈魂，但他知道就算對著灰原的死亡唉聲嘆氣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最根本的差別是死亡擋在面前，讓他沒有怪罪的對象，而五條不一樣，或許在他心裡可以把錯推給夏油，或者把無法理解對方當成藉口。
而他不能接受用這種方式取暖，這對失去生命的灰原太不公平了。
七海的話準確的刺入心裡，因為毫不掩飾，所以會傷人，本來渴望獲得安撫，反而被結結實實的打中了一拳，悶痛的感覺從心底擴散開來，壓過了本來想吐的慾望。
是啊，如果只是一直想著自己是被丟下的一方，當然會因為失去夥伴而感到寂寞，他也知道這樣的態度太過自我中心，但他還能怎樣？夏油的離開確實讓他很難過，原本充實的生活一瞬間被掏空了，還得裝作瀟灑地維持表面，他根本無法消化這些事。
「是又怎樣？難道要裝作心胸開闊才算成熟嗎？被背叛這種事，怎麼可能一下子就能笑著說原諒對方？」
對於七海這種言語的傷害讓他忍不住反嘴，情緒一來就把原本的氣氛搞砸了。
他印象中的五條很幼稚，七海也很清楚他說的話很傷人，只是以往五條會默默接收那些負面的話語，或是直接跳到其他話題不讓氣氛變得尷尬，而這次有這種反應，或許只能怪罪到酒精身上了。
「把自己的想法套用在別人身上，你不也很自私嗎？」
毛毛躁躁的開始口不擇言，五條開始數落起七海這種刻意偽裝的冷漠。
「就不能感到寂寞？不能感到難過？有誰在第一次跌倒的時候不哭的？」
不等七海回話就爆出連番的抱怨，又喝了一口水，本來昏昏沉沉的腦袋一下都清醒了，發現兩人之間的氣氛僵持不下，五條避開了七海彷彿看透他的眼神，狼狽地爬起身，拉開門就往外走。
——可惡，為什麼反而在這時清醒了？
連頭痛都比先前更劇烈，刺骨的冷風讓他站在門口一度卻步，但他還是走出去，赤裸的腳踩著木屐經過深夜雪中的一段路，走到旅館的接待處已經變得又紅又痛，而他只想再跟旅館的主人要一些酒，這次要多喝一點就不會半途醒來亂講話了。
旅館的老爺爺聽到他還想再喝當然很歡迎，廚房深處拿出私釀的梅酒出來時反而被即時趕來的七海阻擋。
「抱歉，他不能再喝了。」
一手接過來那瓶梅酒，適時的阻止五條做傻事。
「你不要管我，反正你也不想跟我扯上關係吧。」
負氣的想奪回那瓶梅酒，但七海只是反手把他拉回房間，大半夜的不要給人添麻煩。
把五條推回房間之後，他一臉嚴肅的瞪著對方，大概是氣勢的關係讓五條暫且安靜了一下，他確定這個人不會再亂跑之後才在矮桌前坐下來，拿起兩個空杯將收在懷裡的梅酒倒進裡面，給五條的那杯很克制的只給不到三分之一的量。
「跌倒了哭泣是很正常的事。」
趁著五條還愣住的時候他一口將給自己的那一杯喝掉，才緩緩地吐出心聲。
對他而言，失去灰原所有的感受，並不是只有感到寂寞或難受而已，更多的是憤怒以及懊悔，把他們派去處理超出能力範圍太多的任務，究竟藏了多少惡意？他更想問的是，灰原的一條命在這樣層層的結構中被雲淡風輕的抹去，是誰該負責？
思考著這些問題，卻發現在這個環境中，頂多三言兩語的表面安慰，多少對他感到同情，但那又如何？他依舊得不到有任何人對灰原的死亡感到一絲愧疚，只剩他一個人不斷的自責，所以他只能武裝起自己，告訴自己那些情緒都是多餘的，他只是回到原本孤身一人的狀態罷了。
是五條的話讓他找回那個刻意抹除的感受，只是他忘記哭泣的方法了。
「在你找到更好的對象之前，可以暫時把我當夥伴沒關係。」
滿懷著抱歉，七海深刻的反省自己對別人過度嚴苛，而遺忘了再強大的人都並非毫無缺點，每個人都一樣，心都是柔軟的才需要自保而過度武裝。
五條看著他，有些慌張的喝著那只有三口量的梅酒，這時真的很希望酒精可以再度把他弄昏，才可以逃避七海在無意中已經佔據他心裡的不祥預感。
「對不起。」
比氣泡酒更強烈的酒精讓睡意再度襲來，但這次他在失去意識之前認真地對七海道歉了。
挨著他的肩，他覺得很安心，從那一刻起，他就把七海當成是一輩子的夥伴，而不是暫時的。
---
高專時期比我想像中的難寫。
因為跟成年之後的日常相比，青少年多了很多尖銳的刺，也比成年時期更接近心理創傷的核心。
所以處理起來比較困難，常常寫到一半就想讓五條講垃圾話帶過，逃避了兩回還是強迫自己面對了。
其實跟之前寫的五條硬要揭開灰原這個傷疤那段有一點呼應。
大人的五七會接受彼此的弱點，而高專時的五七還沒學會這個防衛機制，所以滿身是刺。
這篇大概就是這種走向，有一些微妙的差距，但我表達能力有限就是了。（抹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