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狗卷家的時候,已經有不少村民聚集,宅邸明明建得相當有規模,看得出來以前家世的繁盛,現在卻有種說不上來的空虛,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各自行動,分別從後頭找尋出入口。
這種規模的房子,一定有後門,但像與外界隔絕似的,都是上鎖的狀態,七海雖然覺得很抱歉,還是決定翻牆進入,不用問也知道五條早就有動作了。
跟外面村民的雜沓比起來,房舍的範圍內相當安靜,卻又跟街上那種刻意為之的安靜不同。
是死寂。
「分頭找。」
然而不需要花費太多心思,一下子就在打通的會客室發現屍體。
兩男兩女,年紀都大約三四十歲左右,沒有小孩子的屍體,看著散落的碗筷,以及從屍體的餘溫判斷均在不久之前斷氣的,死因很明顯的是食物中毒。
「是自殺,不,應該是只有一個人的意志,帶著其他家人一起陪葬。」
在食物裡下毒,其中幾個人似乎想把食物吐出來,但依舊回天乏術。
「也沒有詛咒的殘穢。」
七海也同意五條的判斷,但如果是自殺,那狗卷棘可能也凶多吉少,不需要他們斬草除根,這個家系就自我毀滅了。
五條隨意的打開幾扇門,都沒有看到任何異狀,沒有人,也沒有屍體,不好的預感在心底揮之不去,還是慢了一步,要是早一點,他們或許有辦法阻止悲劇的發生。
如果狗卷棘是先被家人給處理了,那會在哪?這段時間幾乎足不出戶,也跟村民斷絕往來的狗卷家,不可能走尋常的送葬儀式,被扼殺的渺小生命,最有可能的便是草率地被埋在後院。
「沒有翻土的痕跡。」
也有可能是趁半夜帶去後面的山丘上掩埋,七海望向後門外的樹林,心想著如果是在林子裡,找起來會更費功夫。
「這裡⋯⋯」
另一頭的五條發出聲音,吸引了七海的注意力,只見他站在一間像倉庫的小屋前。
「棘還活著。」
「咦?」
「這種東西不管到哪都很令人鬱悶啊,明治時期,政府通過了一項法令,允許家人應盡照顧的責任對精神出狀況的家人妥善安置,所以很多人家裡都有這種私宅監置的設施,美其名是讓病人在熟悉的環境受家人照顧,但沒有專業醫療的介入,充其量只是監禁,將人裡外至內心都困住的座敷牢。」
精神出狀況的家人、生病的家人、畸形的家人、與眾不同的家人,無數的生命在連自己怎麼了都搞不清楚的狀況下,失去了自由,終其一生。
不愉快的回憶又湧上來,五條勉強撐住不讓自己失控,但他明顯的異狀連七海都能察覺。
七海感受到的是比惡意更深沉的黑暗,無法形容,他終於了解這個任務背後真正的意義,不只是用相似的事件來測試五條,還連帶挖出御三家陰暗的一面,他只能想像在這種古老的家族中成長,肯定是不愉快且充斥著各種壓力,但他沒想過這種家族在處理見不得光的事時,也格外的陰險。
從五條的表情就看得出來眼前的小屋是像怪物般的存在。
——彷彿會看到過去的自己。
那種讓身心都想抗拒的噁心感在喉嚨底下翻湧,不應該讓七海去面對這種殘酷的景象,理智上不斷的提醒自己,扯著七海的手臂時不自覺地用力,五條的手不住的顫抖,事實上他這時已經快要失控了。
如果夏油當初接的那個案子是派他去,夏油或許就不會一腳踩進無底的深淵了,但他很清楚那個任務為什麼沒有派他去,因為高層知道那會是他無法承受的現實,與其派一個去了可能會暴走的五條去,不如讓夏油處理。
結果更糟了。
「我來吧。」
拉住五條,用身體將他擋在身後,七海不讓他開那扇門。
「不——」
他已經失去最重要的朋友,不能再錯第二次。
「五條前輩!」
手臂被抓得很痛,不用看也知道大概留下深深的指印了,七海一邊想趕快找出狗卷棘,一邊又被五條給箝制,不得已之下他得先擺脫五條才行。
「不可以、這種事不能讓一般人看到,傑都承受不了了,你怎麼可以⋯⋯」
還是他來吧,不過就是看見以前的自己罷了,有什麼好怕的。
見五條這種失常的狀態,七海只能伸出手,連他自己都沒把握昨晚有效的動作,現在行不行得通?用力、毫無妥協餘地的緊緊將對方抱住。
一觸碰到七海溫暖的懷抱,像海上的浮木,他只能緊緊的抓住,差一點、差一點就要失控了,意識到這點時,五條才發覺自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哭了,混雜著卑屈與恐懼,在他很小的時候留下的創傷至今還是鮮明的像剛受傷一樣。
「沒事的,不用擔心。」
輕輕的撫著五條的背,七海稍微鬆了一口氣,幸好擁抱有效,甚至也把他自己的不安一掃而空,本來不確定是否有辦法面對的事,透過這樣緊緊的擁抱,像是獲得了勇氣與力量,感覺還能再撐一下。
「可是⋯⋯」
回想起夏油最終走進新宿的人群中,消失在他眼前的景象,他又恐慌得怕七海也一樣,這個世界的希望所剩不多了,他不能放手。
「這個任務很惡劣,派我們兩個來,早就算好你可能會失控,我可能會像夏油前輩一樣對這一切感到厭惡而絕望,反正這步棋是同時在測試我們兩個人,但有一點高層算錯了,孤身一人的時候,我們確實都很容易擊破,但現在不是那種狀態。」
其實,他能理解夏油的反應與決定,大部分的時候,他也只能不斷的逼自己不要去細想這些不合理的事,但現在他很確定不會變成那樣,他不會步上夏油前輩的後塵,關鍵取決於他們雖然相似但終究是不同的個體,以及⋯⋯
——我們還有彼此,還可以擁抱。
「暫時讓我當你的保險栓吧。」
即使他還不夠瞭解五條,也不知道這狀態能扛多久,但累的時候可以分擔一點肩上的重量,可以撐比較久。
「七海⋯⋯」
來不及擦掉的眼淚讓七海用指腹輕輕地抹去,這動作一反而激起更多悲傷。
「我撐不住的時候,自然會求救。」
所以不用擔心,派兩個人出任務的根本意義,便是危急時可以互相支援。
稍微鬆開手,確定五條真的沒再衝動行事之後,七海才轉身,用力的踹開隔絕外界空氣的門,走進陰暗潮濕的室內,撲鼻而來的是混雜著排泄物、食物腐臭等等各種難聞的氣味,雖然微弱,但他可以感受到一點點生命的跡象。
靠近緊閉著的格子門,每一格大約十五公分見方,能通過的只有手,卻無法觸及自由,眼睛終於適應黑暗之後,好不容易在監牢的的深處發現顫動的眼睛。
跟五條一樣擁有一雙漂亮眼睛的小孩——狗卷棘,在黑暗中無聲的望著他。
格子門纏上了重重的鏈條上鎖,無奈之下只能用十劃咒法強制破壞,他沒想過術式居然得用在這種地方,對於突然闖進來的陌生人,狗卷棘投以不信任的眼神,冒然靠近可能會有危險,但七海沒有退縮,堅定的伸出手,趁他驚訝的時候緊緊抱入懷裡。
他莫名的相信會沒事的,因為這小孩跟五條有相似的眼神。
這種規模的房子,一定有後門,但像與外界隔絕似的,都是上鎖的狀態,七海雖然覺得很抱歉,還是決定翻牆進入,不用問也知道五條早就有動作了。
跟外面村民的雜沓比起來,房舍的範圍內相當安靜,卻又跟街上那種刻意為之的安靜不同。
是死寂。
「分頭找。」
然而不需要花費太多心思,一下子就在打通的會客室發現屍體。
兩男兩女,年紀都大約三四十歲左右,沒有小孩子的屍體,看著散落的碗筷,以及從屍體的餘溫判斷均在不久之前斷氣的,死因很明顯的是食物中毒。
「是自殺,不,應該是只有一個人的意志,帶著其他家人一起陪葬。」
在食物裡下毒,其中幾個人似乎想把食物吐出來,但依舊回天乏術。
「也沒有詛咒的殘穢。」
七海也同意五條的判斷,但如果是自殺,那狗卷棘可能也凶多吉少,不需要他們斬草除根,這個家系就自我毀滅了。
五條隨意的打開幾扇門,都沒有看到任何異狀,沒有人,也沒有屍體,不好的預感在心底揮之不去,還是慢了一步,要是早一點,他們或許有辦法阻止悲劇的發生。
如果狗卷棘是先被家人給處理了,那會在哪?這段時間幾乎足不出戶,也跟村民斷絕往來的狗卷家,不可能走尋常的送葬儀式,被扼殺的渺小生命,最有可能的便是草率地被埋在後院。
「沒有翻土的痕跡。」
也有可能是趁半夜帶去後面的山丘上掩埋,七海望向後門外的樹林,心想著如果是在林子裡,找起來會更費功夫。
「這裡⋯⋯」
另一頭的五條發出聲音,吸引了七海的注意力,只見他站在一間像倉庫的小屋前。
「棘還活著。」
「咦?」
「這種東西不管到哪都很令人鬱悶啊,明治時期,政府通過了一項法令,允許家人應盡照顧的責任對精神出狀況的家人妥善安置,所以很多人家裡都有這種私宅監置的設施,美其名是讓病人在熟悉的環境受家人照顧,但沒有專業醫療的介入,充其量只是監禁,將人裡外至內心都困住的座敷牢。」
精神出狀況的家人、生病的家人、畸形的家人、與眾不同的家人,無數的生命在連自己怎麼了都搞不清楚的狀況下,失去了自由,終其一生。
不愉快的回憶又湧上來,五條勉強撐住不讓自己失控,但他明顯的異狀連七海都能察覺。
七海感受到的是比惡意更深沉的黑暗,無法形容,他終於了解這個任務背後真正的意義,不只是用相似的事件來測試五條,還連帶挖出御三家陰暗的一面,他只能想像在這種古老的家族中成長,肯定是不愉快且充斥著各種壓力,但他沒想過這種家族在處理見不得光的事時,也格外的陰險。
從五條的表情就看得出來眼前的小屋是像怪物般的存在。
——彷彿會看到過去的自己。
那種讓身心都想抗拒的噁心感在喉嚨底下翻湧,不應該讓七海去面對這種殘酷的景象,理智上不斷的提醒自己,扯著七海的手臂時不自覺地用力,五條的手不住的顫抖,事實上他這時已經快要失控了。
如果夏油當初接的那個案子是派他去,夏油或許就不會一腳踩進無底的深淵了,但他很清楚那個任務為什麼沒有派他去,因為高層知道那會是他無法承受的現實,與其派一個去了可能會暴走的五條去,不如讓夏油處理。
結果更糟了。
「我來吧。」
拉住五條,用身體將他擋在身後,七海不讓他開那扇門。
「不——」
他已經失去最重要的朋友,不能再錯第二次。
「五條前輩!」
手臂被抓得很痛,不用看也知道大概留下深深的指印了,七海一邊想趕快找出狗卷棘,一邊又被五條給箝制,不得已之下他得先擺脫五條才行。
「不可以、這種事不能讓一般人看到,傑都承受不了了,你怎麼可以⋯⋯」
還是他來吧,不過就是看見以前的自己罷了,有什麼好怕的。
見五條這種失常的狀態,七海只能伸出手,連他自己都沒把握昨晚有效的動作,現在行不行得通?用力、毫無妥協餘地的緊緊將對方抱住。
一觸碰到七海溫暖的懷抱,像海上的浮木,他只能緊緊的抓住,差一點、差一點就要失控了,意識到這點時,五條才發覺自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哭了,混雜著卑屈與恐懼,在他很小的時候留下的創傷至今還是鮮明的像剛受傷一樣。
「沒事的,不用擔心。」
輕輕的撫著五條的背,七海稍微鬆了一口氣,幸好擁抱有效,甚至也把他自己的不安一掃而空,本來不確定是否有辦法面對的事,透過這樣緊緊的擁抱,像是獲得了勇氣與力量,感覺還能再撐一下。
「可是⋯⋯」
回想起夏油最終走進新宿的人群中,消失在他眼前的景象,他又恐慌得怕七海也一樣,這個世界的希望所剩不多了,他不能放手。
「這個任務很惡劣,派我們兩個來,早就算好你可能會失控,我可能會像夏油前輩一樣對這一切感到厭惡而絕望,反正這步棋是同時在測試我們兩個人,但有一點高層算錯了,孤身一人的時候,我們確實都很容易擊破,但現在不是那種狀態。」
其實,他能理解夏油的反應與決定,大部分的時候,他也只能不斷的逼自己不要去細想這些不合理的事,但現在他很確定不會變成那樣,他不會步上夏油前輩的後塵,關鍵取決於他們雖然相似但終究是不同的個體,以及⋯⋯
——我們還有彼此,還可以擁抱。
「暫時讓我當你的保險栓吧。」
即使他還不夠瞭解五條,也不知道這狀態能扛多久,但累的時候可以分擔一點肩上的重量,可以撐比較久。
「七海⋯⋯」
來不及擦掉的眼淚讓七海用指腹輕輕地抹去,這動作一反而激起更多悲傷。
「我撐不住的時候,自然會求救。」
所以不用擔心,派兩個人出任務的根本意義,便是危急時可以互相支援。
稍微鬆開手,確定五條真的沒再衝動行事之後,七海才轉身,用力的踹開隔絕外界空氣的門,走進陰暗潮濕的室內,撲鼻而來的是混雜著排泄物、食物腐臭等等各種難聞的氣味,雖然微弱,但他可以感受到一點點生命的跡象。
靠近緊閉著的格子門,每一格大約十五公分見方,能通過的只有手,卻無法觸及自由,眼睛終於適應黑暗之後,好不容易在監牢的的深處發現顫動的眼睛。
跟五條一樣擁有一雙漂亮眼睛的小孩——狗卷棘,在黑暗中無聲的望著他。
格子門纏上了重重的鏈條上鎖,無奈之下只能用十劃咒法強制破壞,他沒想過術式居然得用在這種地方,對於突然闖進來的陌生人,狗卷棘投以不信任的眼神,冒然靠近可能會有危險,但七海沒有退縮,堅定的伸出手,趁他驚訝的時候緊緊抱入懷裡。
他莫名的相信會沒事的,因為這小孩跟五條有相似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