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暫無 CP 要素。
【死神與死期】
『關於咒詛師,基本上他們的能力跟咒術師相同,只是詛咒的對象為人類,所以是不被群體認可的一群異端。』
很難得的,資訊老是交代不清不楚的情報部,居然在我出發前對我詳細說明。
『但咒術一開始本來就是為了詛咒他人而產生的吧?』
因為接觸太多次,我趁著回總部的工作空檔查閱了過去的資料。雖然是少數族群,卻在人類的歷史中留下不少紀錄,至少一千多年前就有咒術師存在的紀錄。
『人類本來就是這樣,發明的東西用到最後,往往會改變原本的目的,核能一開始被使用,也不是用在戰爭上啊。』
『這麼說也是。』
所以詛咒的本質經過時代變遷,也有所改變,以前的主流現在成了少數,這樣一想倒是挺令人唏噓的。
『總之,你要記得自己的立場。』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我無言的望著情報部的人員,再次在心裡順過一次這次任務的概要,這次的接觸對象是咒詛師,而我也切記這點。
資料上的照片是熟悉的臉,這又讓我不禁嘆了一口氣,對人類而言是十年前的事了,但對死神而言卻只過了相當短暫的時間,所以印象還是很鮮明——夏油傑,在某次任務中屠殺了數名人類,成為叛徒,現在以咒詛師的身分活躍在那個灰暗陰險的圈子。
——那次的任務,果然是殺錯人了吧?
不甚愉快的念頭在心中揮之不去,我無法不這麼想,而這次大概也是為了修正錯誤所新增的工作。
『為什麼不是派松島去?』
最初接觸夏油的人是松島,應當派同一個死神比較方便。
『你接觸咒術師的頻率最高,總部這邊考慮到這趟任務的難度,認為派老手比較妥當。』
這解答令人啼笑皆非,頻繁的接觸咒術師可不是我能決定的啊。
『——況且,你對咒術師似乎有多餘的情感,前幾次都是放行。』
『所以這次要認可嗎?』
希望我認可就直說啊,又不是不能商量。
『不、這交給你判斷。』
又來了,每次情報部都把最關鍵的決定踢回來,不負責任的說一堆風涼話,我有些無奈的翻了白眼,反正再逼對方也沒有意義,便拿著資料離開情報部,依照安排前往任務地點。
——認可嗎?
如果不管以前接觸的情況,單憑對人類造成威脅的咒詛師,就有認可的必要了,當然這也是根據人類的價值觀來判斷,只是死神並不這樣思考。
我依照指示抵達任務地點,看了一下手錶,時間顯示著凌晨零點五十五分,再過五分鐘,初步切入的人物就會出現,我一邊倒數著時間,一邊望向幽暗的樹林,四周寂靜得一點風吹草動都聽得一清二楚。
沙沙——是在草叢中移動的聲音,我朝著聲音來源看過去,果然看到一位老婆婆朝這裡走過來,在離我大約五棵樹的右前方停下,口中念念有詞,謹慎地從懷中拿出草紮的人偶,念完一串咒語後便用五寸釘將人偶牢牢的釘在樹幹上,配合念咒的頻率,一下又一下的敲打釘子。
我等了一會兒,遲遲等不到儀式結束,便移動腳步朝著對方走過去。
「是誰?」
老婆婆聽到我踩過乾燥草叢的聲音,立刻警戒的開口。
「很抱歉,打擾您工作了。」
因為你不知道要釘到什麼時候,我懶得再等。我停頓了一下,將實話吞回肚子裡。
「有件事想拜託您——」
為什麼得安排我先從旁人接觸呢?這也是我搞不懂的地方,最方便的做法應該是讓我以咒詛師的身分融入這個群體吧?這樣我能更輕易地接近夏油,只是這時多揣測總部的意圖也沒意義。
「有什麼事?」
感覺得出來老婆婆依舊對我很防備,但我依照總部的指示說出了目的,而且刻意不提夏油。
「⋯⋯你的問題,或許有人能處理。」
說完,便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直至樹林外,都不發一語,我也安靜的跟著,不知道走了多久,其實我連這是什麼地方都沒概念,花了不少時間,才走到視野比較開闊的地方,似乎是某座神社的境內,而深夜這時段,這裡也幽暗得一盞燈火都沒有,只見老婆婆拿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語音很含糊,但這對我而言並不構成問題,我能用視覺捕捉聲音的粒子,再轉化成文字讀取。
「對——是前陣子分屍案的兇手。」
『不會是假冒的吧?』
「他說出了明確的藏屍地點,還有幾處未被發現的地方,可以去查證。」
『他有什麼問題?』
「他手上有幾件咒物,其中一件剛好是我們在找的那件。」
『⋯⋯持有那種咒物的人,確實可能受到咒物的不良影響。』
「所以我認為他沒有說謊。」
『好吧,跟他留下聯絡方式,等確認完會再跟他聯絡,正好大家都聚集了,目前人手很充足。』
以上,便是那通電話的對話內容,電話中對方聽起來是中年男性,但我無從判斷是不是夏油,不過從他們謹慎的態度看來,總部要求我從旁切入或許是正確的,他們的排他意識非常高,對外人相當防備,即使我以咒詛師的身分接觸,也可能會花很多時間。
這樣,七天就不夠了。
「現在閉上眼睛,從一數到一百,之後自然會有人跟你聯絡。」
單方面跟我要了聯絡方式後,老婆婆用不容反抗的語氣命令我,我也很配合地閉上眼,開始數數,數完後再睜開眼,老婆婆已經消失,獨留我一個人在杳無人煙的神社境內,雖說會有人跟我聯絡,卻也沒說時間,從先前電話內容判斷,他們要查證我的身分跟說辭,也許需要一點時間。
所以,現在是空檔。
思及此,我忍不住露出笑容,因為這時便是我能自由行動的時間。
音樂——得去找有音樂的地方才行!
我也不管自己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便踏著輕鬆的腳步離開神社,走到道路上,我依著路燈較密集的方向前進,既然是深夜,我便放大膽的行動,以超出人類非常多的速度穿過一條又一條的道路,燈火漸漸佔據了視線的大部分範圍,我用最短的時間來到城市裡,但有人造光線還不夠,得找出深夜還有營業的唱片行或是酒吧。
這是每次任務中最令我感到困擾的地方,通常過了晚上十點,營業的店家便驟降到只剩零星幾家,而不需要睡眠的死神為了尋找音樂度過漫漫長夜,總會互相交流深夜的音樂地圖,我一邊搜尋著腦袋裡的記憶,一邊停下腳步看向電線竿上的路牌,確認自己的所在地。
幸好,離這裡大約兩站的距離,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店,我便朝著目的地迅速移動,花不了多少時間,我找到那家安靜矗立於街角的咖啡店,刻意調暗的室內光線,低調的在深夜裡小聲呢喃著。我推開大門,門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傳入耳裡的便是舒服的輕音樂,雖然嚐不出任何味道,我還是學著夜裡睡不著的人們,點了一杯咖啡,找到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便開始放空的聽起音樂。
沒多久,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回過頭,雖然認不出對方是誰,但直覺應該是同事。
深夜裡能去的地方不多,又有音樂,即使大家在任務中的容貌都改變了,仍有很高的機率是同時在人間遊蕩的死神。
「我是岩木。」
「啊,原來是你,我是千葉。」
由於我們的外貌不同,一劈頭便自報門號成了必備流程,如果對方回自己一個狐疑的眼神,也只要說是認錯人含混過去就好。
岩木一確定是同行,便笑著拉了我身旁的椅子坐下來。
「這是一間不錯的店。」
「嗯。」
二十四小時營業,又不是連鎖店,四處充滿店主個人風格的擺設,不張揚又有格調,音樂也選得很恰當,確實很不錯。
「優點是不播放聖誕歌曲。」
「聖誕歌曲也不錯啊。」
聽岩木這麼說,我也想起人類會在某一段時間一直播放相同的歌,原來又到了那個時間了嗎?我望著窗外略帶清冷的街景,雖然我不覺得冷,但也能從空氣中的溼度分辨季節。
「難得出來執行任務,自然會想多聽一些音樂吧,結果整整七天都在聽聖誕歌曲,感覺很不划算。」
岩木一邊笑著回話,一邊淺淺嚐了一口逐漸放涼的咖啡。
「這倒是,時間有限,當然想多聽一些。」
「說到這個,以前我有一趟任務中,剛好去了日比谷野外音樂堂,那真的是個好地方,常常有樂團的現場表演,後來我一有空就往那裡去。」
岩木現在的模樣是頭髮染成五顏六色的青少年,想像著他站在音樂活動的現場,感覺很適合。
「謝謝你的情報⋯⋯有一次的任務,我剛好成為音樂祭的工作人員。」
我想起那次特殊的任務,也許因為一直接觸同一個圈子的人,我早已熟記每個目標的名字,那是比平常還令人難受的任務。
——你對咒術師似乎有多餘的情感。
情報部人員的聲音又在腦袋裡響起,這令我不禁皺眉,即使不想承認,心底卻有種無法坦蕩否認的騷動,確實⋯⋯至今為止接觸的咒術師,都是讓我無法做出認可判決的對象。
也許是因為,咒術師跟死神很類似吧?對這樣的一群人產生共鳴,進而憐憫,在總部看來便是失職的死神。
「也太幸運了!音樂祭耶⋯⋯好想去看一次啊!」
岩木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音樂祭是人類第三偉大的發明。」
「那我更想參與了。」
「但是,你怎麼會跑到這?通常你任務分派的地區不是在關東吧?」
總部從沒有為死神執勤的區域做劃分,但死神執行任務的區域其實有一定的分配模式,而這也跟我們的名字有關,我的名字是千葉,因此大部分任務也都會落在關東地區;而岩木的名字取自青森縣的一座聖山,想當然爾,他執勤的範圍也大多落在東北地區。
「是沒錯,我是跟著我的目標來的,他主要活動的區域在青森或岩手一帶,最近似乎有什麼計畫,聚集在東京跟京都。」
「⋯⋯該不會,你接觸的對象是個咒詛師?」
聽到「聚集」這個關鍵字,我想起偷偷捕捉到那個老婆婆的電話內容,也說了這個詞,毫無根據的聯想,便隨口提出來。
「咦?你也是嗎?這些人為什麼要聚集起來?這樣不是反而容易被發現?」
賓果,居然又猜中了。這結果毫不意外,如果即將有大事要發生,死神更容易在人間聚在一起,這是必然的法則,因為我們的任務攸關著人類的死亡,即使到現在我還沒接觸到夏油,但從各種跡象顯示,最近咒詛師似乎在醞釀些什麼事,多少能嗅出一點陰謀的味道。
「不知道呢,還是咒詛師在聖誕節有什麼重要儀式?」
又是少數群體、又是異端、又是聚集的⋯⋯可想而知大概是不好的事。
這時,我突然理解總部為什麼不將我的身分設定為咒詛師了,如果是咒詛師,可能能會捲入這場糾紛當中,屆時我是否有辦法脫身執行死神的任務是未知數。
「跟歐洲那些仇基督的人一樣?」
「⋯⋯難怪被稱為異端,這些族群總是那麼難理解。」
不過,這也只是與同事之間的閒聊,即使無法理解人類,仍可以做出最後的判決,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隨著濃夜淡去,慢慢迎來早晨,不知不覺路上的行人開始多了起來,岩木也在我沉入音樂的間隙中消失無蹤,我一直在咖啡店待到唱片行開門的時間才離開。
既然需要等待對方聯絡,我的下一站依舊是為了音樂,然而在我剛用人類的緩慢步伐在街上移動時,電話來了。
『你是千葉嗎?』
對方沒有先自報姓名,但我一聽聲音便猜到主人是誰,死神對聲音的敏銳度可是很高的。
「是。」
『聽說你手上有宿儺的手指?』
夏油單刀直入的切入要點,我摸摸口袋裡那個形狀詭異、觸感粗糙又帶一點濕潤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他口中所說的「宿儺的手指」。
「對。」
不管是不是,我都得釣對方上鉤。
『約個地方碰面吧?』
「澀谷的 Tower Records 三樓靠近手扶梯,左邊數來第二台試聽機,我在那裡等你。」
我流暢的說出明確的位置。
『呵,搞得挺神秘的。好,待會見。』
說完夏油便掛掉電話。我其實也沒有刻意搞神秘,只是比起搜尋車站或指定哪一個出口,我更清楚唱片行裡每一台試聽機的位置罷了。
心想著不久之後便能碰到夏油,我便加快了腳步朝目的地前進。
唱片行的試聽機有一大部分會放上最新發行的專輯,不過像 Tower 這種大型唱片行,部分的試聽機也會放當週店員推薦的音樂,我指定的位置剛好是這種情況,我望著一整排看起來都呈現灰暗、對比高、看不清主題的專輯封面,再仔細閱讀店員手寫的推薦卡。
——像是拿一把鋒利無比的手術刀,自己切開胸口,在疼痛蔓延至全身之前,腦袋本能的用麻痺逃避痛覺,在傷口上搔刮、深掘、掏摸,短暫的為一成不變的痛覺帶來更多層次的變化,一回神才發現自己早已血肉模糊,這就是 envy 給人的感受。
人類真的很了不起,居然能把音樂這種捉摸不定東西形容得這麼具體,只可惜死神沒有痛覺,我雖然無法想像,但還是將耳機掛上,聽看看這種會讓人產生痛覺的音樂。
前奏意外的很平緩,樂器交織在一起像要挑起心中的什麼似的,堆疊再堆疊、一層又一層,然後在累積到極限的時候,巨大的音量一口氣在耳邊炸開,也像在胸口炸了一個大洞,主唱的嘶吼令人聽不清楚歌詞的內容,卻能掌握情緒般的鞭撻在隱隱作痛的心上,看了一眼曲目,標示著「 A Warm Rooom 」,這曲子並沒有溫暖的感覺,反而充滿了與自身格格不入的孤獨,我不禁想起了日本有「孤獨死」這個詞彙。
——臨終前的最後一刻,想起對抗著冰冷世界的一生,相較之下,死亡或許是溫暖且溫柔的。
很有意思,聽完後我忍不住又按了回到上一首,再聽一次。
雖然沉浸在激昂的音樂裡,我的視線仍留意著周圍,所以夏油出現時,我立刻就發現,與他短暫的目光交會後,拿下耳機面對他,而他似乎也立即察覺我的存在。
「你居然隨身帶著那種咒物。」
看來他大概是依靠對咒物的嗅覺鎖定我。
「我沒必要說謊。」
「也是,所以你需要處理的除了咒物,還有住處?」
表面上看起來不經意,但夏油似乎用相當隱晦的視線在觀察我。
「對、那困擾我到無法安眠。」
這就是謊言了,我根本不需要睡眠,只是依照情報部的指示說出有利於任務進行的說辭,這趟任務中,我的身分是一名連環分屍案的兇手,深受盤踞在住處的瘴癘之氣困擾,依據夏油的能力,兩三下就能處理掉,但附加了手中握有夏油想要的咒物,這才能釣他出面。
「殺了那麼多人,當然無法安眠——但這種事找咒術師也行吧?」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一條劃分善與惡的界線,我認為咒詛師比較能理解我。」
「呵、你真愛說笑。」
像是聽到笑話般,他很不客氣地笑出聲,但我無法理解,人類的幽默感總是讓我很困惑,明明我很認真的陳述,卻常被當成在開玩笑。
「不處理嗎?多少錢都沒關係。」
只是我任務一結束,那個戶頭上的餘額也會歸零罷了。記得有一個叫草山的同事,他說過這就像鬼魂用紙錢跟人類交易一樣,當事者不會發現那並不是真正的貨幣,有點像被狐狸蒙騙的感覺,他說這種民俗信仰在台灣十分普遍。
「怎麼可能,我不會跟錢過不去,倒是附加條件是宿儺的手指也得交出來。」
比起委託費,他應該更在乎我藏在口袋裡的那個觸感很詭異的東西,夏油完全沒有提出委託的費用,依舊以像熟識的人交談般輕鬆的說話,同時也好奇我剛才聽的東西,而將 CD 拿起來看著側標上的文字。
「你幫我處理完自然會給你。」
延長接觸時間,是死神執行任務的工作要點。
「那就速戰速決吧,我最近可是很忙的。」
夏油將 CD 放回架上,似乎察覺我想拖時間的意圖,反而想要盡快解決我的麻煩。
「——咒詛師的秘密集會?」
見他轉身往下樓的手扶梯方向走,我便跟在後頭,繼續旁敲側擊。
「哦?你的消息真靈通?」
「要跟你們接觸,總得先調查一下。」
只是碰巧跟岩木的閒話家常中抓到的線索,就跟幫派一樣,聚集在一起便意味著有事即將發生,也許這間唱片行裡還有其他同事也說不定,這表示可能將是一場死傷嚴重的衝突。
「小心謹慎是正確的。」
之後,我們離開了澀谷,搭上電車朝著「應該是我的住處」前進,這次情報部有事先提供資訊,我默背著地址,與記在腦裡的路線指示並用。
「據說你以前也是咒術師。」
在電車上時的空白,我也沒放過這個機會。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坐在位置上的夏油一派悠閒的翹著腳,由於是朝市郊駛去的電車,沒什麼人,他望著遠方的景色,彷彿能在不斷閃過的風景中看到過去的自己般開口。
「為什麼脫離?」
那次與五條一起執行的任務,就是我們決定了伏黑甚爾認可的那一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時我跟松島還有白石並沒有陪在他們身旁,直覺告訴我,那個任務改變了什麼,隔年夏油才會叛變,然後我又在同一時間接到另一個——將在人間徘徊的灰原帶走的特殊任務。
像是不知道拼完會是什麼圖案的拼圖,我只能就自己所知的東拼西湊,而現在對我無疑是最好的機會,能直接詢問當事者。
那短短的一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知道這些情報對我而言毫無意義,但或許就如總部對我的懷疑,我對這些密切接觸的咒術師,產生了不必要的情感。
那個說著為了夥伴會努力活下去卻失去夥伴的少年,現在還活著嗎?
那個說人生別無所求只想守著小小快樂的少年,為什麼沒有守護著夏油呢?
而夏油,為什麼會成為咒詛師呢?我想知道答案。
「如果你哪一天被逮到,法庭上法官問你為什麼殺人,你會怎麼說?」
沒有回答,夏油換了一個問題反問我。
我思考了好一會兒,不是殺人這件事,而是以死神立場檢討認可與放行這件事,如果總部哪天突然來問我為什麼認可?為什麼放行?我會怎麼回答?不管對目標有沒有產生多餘的感情,那都是無法直接說出口的理由,「沒有為什麼。」這是我的結論。
「是啊,沒有為什麼。大部分的人總是用自己的價值觀來衡量別人、甚至自以為是的體諒或感同身受,但即使身在同樣的處境面臨同樣的選擇題,也會有不同的決定——任何理由,都不能當成被赦免的談判籌碼。」
夏油依舊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對價值觀高談闊論起來,這時我終於體認到,他不是那種能單刀直入問出答案的類型,不過在像轉移注意力般的說著大道理中,其實包含了他的真意。
也就是說,他不為自己做過的事辯駁,殺人的理由一點都不重要,就結果論而言便是如此。
「確實是如此。」
「所以啊,辯駁是最不需要的。」
經過兩次車轉車,逐漸地脫離了東京市中心的範圍,話題到了這裡,正好抵達西葛西站,我們倆便一起下車,這裡已經接近東京與千葉的邊界。
「殺人這件事或許是如此,但咒詛師跟咒術師的差別應該不只是職業選擇的不同吧?」
明知道大概又會揮棒落空,我依舊繼續換一個方式探問,同時帶著夏油穿過一條又一條的小巷。
「職業名稱只是表面,本質當然差很多。」
「咒詛師的本質是什麼?」
果然如我所預料,與夏油的對話又朝另一個方向發展。
「嗯——大概是憎恨。」
漫步在白天時段沒什麼行人的住宅區路上,因為飄著細細的冰雨,夏油雖然沒有撐傘,但也怕冷似的將外套拉攏,半張臉也包在厚厚的圍巾下,說起話來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含糊。
「憎恨?」
因為讀不到嘴型,我只好像鸚鵡一樣重複著。
「憎恨世界、憎恨他人、憎恨束縛著一切的道理跟規矩。」
「包含憎恨咒術師?」
也憎恨以前的夥伴嗎?但這麼問太直接,有可能會露出馬腳,所以我只能繼續軟弱無力的揮棒。
「如果將咒術師視為一種體制,確實是。」
「⋯⋯但那些人,都是過去的夥伴吧?」
「是啊,殺人的時候,千葉先生是什麼感覺?」
這時夏油又很自然地轉移話題,我開始認為他似乎不想談到過去,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便用問題回擊,真的不太好應付。
但也許跟躲在陰暗處盡做一些被禁止的勾當有關,習慣自我保護、也習慣自我欺瞞。
「非這麼做不可。」
畢竟除了「認可」與「放行」,沒有第三種選項了,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沒錯,雖然咒術師看起來像正義的一方,但他們該殺人的時候也是會殺人的,然而他們卻用普遍的價值觀來衡量人命,誰該殺?誰不該殺?不是很可笑嗎?所以在那一刻,腦袋裡也閃過動手了之後所面臨的裁罰,還有那條快將我勒至窒息名為『道德』的繩索,但我還是動手了,而從那一刻起,就得捨棄掉一生至此努力維繫著的一切,包含了自尊、人格、生活、重視的人以及緊握在手裡的重要事物。」
「這跟面臨死亡時的感覺有點類似。」
我想起驗收過無數次的「認可」,死神執行任務七天之後,如果決定是「認可」,目標會在第八日死亡,而死神通常也會待在目標身旁,目睹他的身亡,我通常把這過程稱為「驗收」,目標確實死亡後,我們才能離開,並回到總部提交任務報告。
無論目標生前是什麼樣的人,死亡時的反應大多差不多,害怕、恐懼著未知的死亡,而想要在有限的生命中再挽回些什麼,但終究是徒勞,最後鬆開與命運拔河的雙手。
——死亡的同義詞其實是「放棄」。
「是啊,這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有代價,而殺人的代價就是得賭上自己的性命。」
夏油輕笑出聲,像是自己做的事十分荒謬一樣,他站在「現在」嘲笑著「過去」的自己。
▶▶▶
我的住處位在距離車站約十五分鐘路程的巷弄內,那是一棟屋齡相當高的老舊公寓,在談話中抵達公寓前,我正想帶他走上角落的樓梯時,夏油站在公寓前停下腳步。
「啊啊——你到底殺了多少人?這裡根本無法居住。」
似乎連看一眼我的房間都不用,便觀察出這個地方滲出邪惡的氣息。
「我不清楚。」
應該真的有個人在這處殺了不少人,而我只是借用他的人生經歷而已,反正任務結束後就會恢復原狀,我的回答聽起來很冷漠,這似乎也讓夏油感受到連續殺人魔的壓力而多看了我一眼。
「如果代價是自己的性命,殺一個人跟殺幾百人確實沒什麼差別。」
但他很快地便接受,又戴上那副與邪惡為伍的面具。
「這個處理需要一點時間,麻煩你先到車站前的咖啡店等我。」
語氣雖然輕鬆,從他的眼神看起來並非如此,而我對咒術師或咒詛師處理這些有問題的物件也早就見怪不怪,便點點頭,轉身朝車站的方向走。
天外飛來一筆偷閒時間,我當然求之不得,心想著音樂給人帶來的快樂不禁加快腳步。
點了一杯咖啡坐下來之後,我才後知後覺的擔心起夏油會不會趁這機會跑了?不過也無所謂,他要的東西還在我身上,應該不至於。
只是我不認為這段接觸,足以讓他對我卸下心防,從他說話的方式就能察覺,他誰也不相信,咒詛師的處境並不好受,也能從他的言行舉止中觀察出來,甚至讓人懷疑他並不樂於行惡。
如果最後的決定是認可,我想知道為什麼。
放行或認可確實不需要理由,而我只是想要一個能說服我自己的理由罷了。
跟前幾次接觸相比,這次的咒靈似乎不好應付,夏油花了比預期還多的時間才處理完,當他依約回到這間咖啡店時,我無意識啜飲的咖啡已剩下三分之一。
他像是很渴似的,在點的飲料送來之前,將桌上那杯水一飲而盡,等到容量比我這杯還多很多的冰紅茶送上來時,他皺著眉撕開用來調味用的小包檸檬汁,一口氣擠了三包進去。
「都處理掉了?」
我盯著他忙碌的動作一邊開口詢問。
「乾乾淨淨。不過憎恨的味道,果然還是很難吞下去。」
咬著吸管吸了一大口,他依舊皺著眉,我這時才想起以前松島有提過,夏油祓除咒靈的方式是吞噬,這樣就能理解他這些像要除去口中噁心味道的種種行為。
「這跟你選擇咒詛師這邊,有關連嗎?」
「⋯⋯這很難具體說明,如果可以,誰也不想吃像餿水一樣的東西吧。」
他依舊刻意不提成為咒詛師的理由,繼續苦笑著用吃到噁心食物的表情輕輕帶過,大概是看我不能理解的樣子,又加以補充:「嫉妒、憎恨、人性的惡意,沒有什麼比人類所孕育出的髒東西更噁心的了。」
我是真的無法理解食物的味道,但人性的醜陋,我倒是看到不想再看了。
連我都覺得自己似乎過於鑽牛角尖了,人類對我而言只是工作上的配角,我浪費時間兜著圈子探問其實一點意義也沒有。瞬間想起情報部人員對我的疑慮,強制將我拉回正軌,我放棄了追究夏油成為咒詛師的理由,反正無論如何,人總歸一死,既然如此,直接搗入核心比較乾脆。
「回到之前所說的,在殺人那一刻就有付出代價的覺悟,也就是說,你有隨時葬送性命的覺悟?」
——你想死嗎?
「我覺得,活著最悲慘的莫過於世界總不盡人意,但想也知道,世上那麼多人,怎麼可能讓人人都滿意?所以人啊,總是窮極一生的在追求無法獲得的事物,有些能幸運到手,但大部分則否,而這個大部分,通常都是很虛幻的理想。」
「像是烏托邦之類的嗎?」
「烏托邦之所以是烏托邦,就是因為那只存在於理想中,而我的烏托邦則是渴望一個咒術師能像普通人過生活的社會——無法視而不見、無法獨善其身,更無法改變大多數⋯⋯其實我啊,十年前就死了。」
這個說法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望著眼前的人,想起灰原⋯⋯具有實體、碰得到也摸得著、對話也毫無障礙,對死神而言,活生生的人與死去的靈魂並沒有什麼差別,我忍不住想著該不會情報部又給了我錯誤的資訊?
不、不可能,這次行前情報部還特別提到了認可率太低的問題,顯然夏油的情況跟灰原不同。
「有時候人會用『行屍走肉』來形容像死去一般活著。」
我試著擠出以前學到的用詞,幫夏油也幫自己的窘境找個台階下。
「那時候我有一個夥伴,對我而言,他可能是我的全世界,如果我做的事不被任何人諒解,他卻能理解的話,那就有意義了,結果事與願違,不過這也是有意義的,我得為我的選擇付出代價,包含了不被原諒。」
夏油對我的說辭不予置評,而我先前努力旁敲側擊老半天想問出的理由,居然在我放棄後自行開啟,簡直像在整人般,害我頓時有些脫力。
我也同時瞬間意識到他所謂的夥伴,應該是指五條。
「殺人怎麼可能被理解?」
我想起五條說著只想追求小小快樂的表情,突然有種心酸的感覺,並不是五條無法理解,而是這兩個人思考的事物,完全不在同一個範疇內。
——他當然無法理解。
「是啊,我那時真是太天真了。」
夏油一邊說著,一邊露出了些許落寞的笑容,接著便將剩沒多少的飲料喝完。
「⋯⋯他雖然無法理解,卻也放了我一條生路,要是那時能死在他手中,那該有多好。」
「你現在也是這種想法嗎?」
既然已有面臨死亡的覺悟,自然也對死亡的那一刻有所想像或期待吧?
「千葉先生——」
夏油將紙屑、空杯都整理好放回餐盤裡,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嗯?」
「你不是人類吧?」
雖然沒有心臟這種東西,這一刻卻只能用心跳穩穩漏了一拍來形容我的感受。
「⋯⋯」
我又不自覺的摸摸自己的臉頰,這次又是哪裡露出馬腳了?
「具有人類形體的咒靈也不是沒有,只是那十分罕見,如果有像你一個這麼成熟的咒靈個體,我不可能沒聽說;所以,既不是咒靈,又能毫不受影響的與宿儺的手指共處,這令我很好奇。」
經他這麼提起,我才摸出我口袋裡的那團東西,放到桌上,他連拆掉那骯髒噁心的封條檢查一下都沒有就塞進自己的口袋裡。
「其實⋯⋯」
偶爾會有人類看穿我的身分,但那真的是非常少之有少的情況,夏油怎麼推斷出來的?這問題太枝微末節,我當下產生了既然被揭穿就直接攤牌的念頭。
「如果你是超越一切的存在,我還會見到你吧?其他的,等那時再說。」
他打斷了我的話頭,悠然地站起身,單方面的切斷這場對話。
「人在死期逼近的時候,總會遇上一些怪事。」
將餐盤拿去回收台後,經過我身旁時又輕輕地補上這句,便揮揮手離開了咖啡店,留下錯愕在原地的我。
——他知道自己的死期。
看著他消失在車站另一頭的身影,我不禁嘆了口氣,整個過程被他主導對話就算了,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看穿的,我回想著以前遇到類似的情況,那些看穿我身分的人,不是小孩就是老人,小孩因為感官正在發育的階段,未被世界的刺激鈍化感覺,被看穿是正常的;老人的話通常要到年紀非常大才有這種能力,但運作原理我並不清楚,也慶幸若是老人壽終正寢的機率比較高,並不常派死神出動。
夏油傑,少數看穿我身分的人類,而我卻到現在都還沒看穿他,這才是最令我感到惱怒的一點。
我又嘆了好幾口氣,連喝不出味道的咖啡都變得難以下嚥,不過沒多久店裡的音樂就幫我轉移了大部分的注意力,我無所事事的在店裡坐到打烊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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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覺得很不甘心,在呈交結果之前,我甚至有一刻產生了猶豫——既然你認為死期已近,那我偏要放行這種帶有情緒化的念頭,不過逼自己冷靜後,還是決定認可。
這趟任務的尾聲,整個街上充滿歡快的氣氛,走到哪都是類似的音樂,我想起那就是岩木所說的聖誕歌曲攻擊,在這種氣氛中,我反而很想再聽一次前幾天在唱片行裡聽到的那首 A Warm Room ,大概是現在眼前的夏油看起來很孤獨的關係吧。
「嗨⋯⋯」
看到我出現,他居然還笑得出來,但身上的傷非常嚴重,笑的同時甚至咳出血來。
雖然沒有下著像之前一樣的凍雨,不過雲層很低,我稍微望向天空,感覺天氣卡在這個微妙的平衡中,但不會持續太久。
「你的預感很正確。」
「所以千葉先生是來接我的?」
「是。」
我呈報「認可」後,夏油的死期便定了下來而且不會被改變,距離臨終的時間還有一些,我只是覺得,若是一個人倒在這條沒人在意的小巷裡等死,有點太寂寞了。
所以我擅自跟總部商量,與其最後讓夏油抱持著憎恨死去,至少能給他一點溫暖吧。而總部也答應了我的要求,改變了夏油臨終這段命運的安排。
我不知道這個安排好不好,或許會被說是偽善,但我腦裡響起了 A Warm Room 那首歌的旋律,如果能在死前與對抗的世界和解,或許那份憎恨也能一並消抹。
身後傳來有人靠近的動靜,我順勢的翻身跳到圍牆的後方繼續偷偷觀察。
「⋯⋯你來得真慢,悟。」
露出笑容用再普通也不過的語氣打了聲招呼,應該要感到意外的夏油這時的表情倒是不怎麼意外,看來他不只預知了自己的死期,連怎麼死的都準確料到。
我有種徹底被玩弄的冒犯感,心想著等一下一定要好好逼問他,同時從圍牆的縫隙往外窺視,看到五條一臉嚴肅地靠近,外表跟上次接觸時沒有太多改變,但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這也是正常的,十年的時間誰不會改變?
「想不到最後會敗在你手中,我的家人都平安無事吧?」
夏油不顧自己嚴重的傷勢,反而先關心起自己的夥伴,他稱同夥為「家人」,說出這個詞的時候,五條刻意裝出不以為意的淡漠表情微微的抽動了一下,但夏油根本沒有餘裕看清這一刻。
明明人心是無法看透的事物,我卻在那一瞬間觀察到五條細微的變化,那個曾經說過要守護好每一個小小快樂瞬間的少年,在這一刻之前,其實還天真地想再度握緊少數能掌握的事。
——但重量不一樣。
曾經以為對方跟自己同樣珍視著這份關係,其實早就因為他們思考著不同的事物,而錯過了彼此,在五條聽來,夏油口中的「家人」非常刺耳,但他的彆扭讓這個結繫得更緊。
在夏油孤獨地走在這段悖德的路上時,陪在他身邊的人並不是自己。
我從那短暫失落的表情中,讀出了這麼多複雜的情緒,彷彿胸口被人用鞋跟狠狠地踩住一樣,那是令人喘不過氣的瞬間,就連對人類無比好奇的我都有些想別開眼。
之後他們又閒聊了一段,那種不慍不火的氣氛中,情緒的張力慢慢的從失望轉為絕望,即使五條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我都能感受得到,更不用說感官異常敏銳的夏油了。
「⋯⋯最後有什麼想說的嗎?」
最後,五條下定決心似的蹲下身,望著熟悉的好友。
「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就是討厭猴子,但⋯⋯我並沒有連高專的人一起憎恨,只是⋯⋯在這個世界裡,我無法打從心底的笑出來罷了。」
——憎恨世界、憎恨他人、憎恨束縛著一切的道理跟規矩,但不包括你。
不久之前夏油對我說過的話,又重新在耳邊響起。
「傑⋯⋯辛苦你了。」
——無法理解你,也無法陪著你,卻還自私的想成為你的家人,肯定會遭天譴吧。
對話中無聲的空白,只能從五條的雙眼中看到未說出口的歉意。
「你⋯⋯最後好歹講些詛咒的話吧?」
夏油最後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刻意淡化了死別帶來的悲傷,他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方的好友,在最後一刻,他與五條和解了。
夏油死在五條的手中,而那是我第一次將目光移開,不願親眼目睹目標死亡。
▶▶▶
『悟啊,是一個寂寞的人,總是羨慕著一般人所擁有的人際關係;摯友、家人——那些都只是衡量的量詞罷了。』
在離開人間的中途,夏油這麼對我說。
『那你知道他對你的量詞是什麼嗎?』
『什麼?』
『小小的快樂。』
『什麼啊?』
接著,夏油露出了我接觸他以來最開朗的笑容,那是毫無包袱的笑容,雖然人世間仍下著灰暗的雨,但前方跟夏油的表情一樣明朗,他打從心底的笑出來了。
【任務筆記】
二〇一七年,師走。
目標:夏油傑(二十七歲)
結果:認可
「你是怎麼看穿我真實的身分?」
「其實沒有哦,那只是我的職業病犯了。」
「職業病?咒詛師有什麼職業病?」
「跟咒詛師無關,是新興宗教的教主,十年來我一直說著那些似是而非的言論罷了。」
「愚弄人心的言論?」
「差不多,不過本意並不是想愚弄人,而是想欺騙自己。」
「但是,謊言說久了,只會忘記那是謊言,並不能改變既定的事實。」
我猜這段話也是他在愚弄我的說辭,卻無法對他生氣或厭惡,因為能打從心底笑著的夏油,是騙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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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因為落枕,延遲了好一陣子。加上夏油真的是我一直覺得寫不好的角色,還有我本能地老是想逃避夏跟五的 CP 要素⋯⋯所以就藉由落枕逃避了幾天(誤)。我總是被自己的心魔絆住,不過後來想想,或許沒必要太在意 CP 要素,因為這篇文的 CP 要素本來就很低,後面就寫得比較順暢了。而且透過教主講幹話真的好爽(毆)XD
這次的千葉選曲(誤)是 envy - A Warm Room 。
這是每次 LIVE 我必哭的歌(其實 envy 每一首都好哭),其實千葉這系列的選曲,最初大概都是依照角色印象,前兩回的五條跟七海大概都是這樣選出來的,寫到上一篇開始有人死掉時,才從死亡的角度去選曲,總是靈光一閃,從 iPod 裡的幾千幾萬首挑出來,這次最後剛好有咒 0 的畫面,特地開五條跟夏油最後那一段出來重看,最後那段安靜的數秒,接到 A Warm Room 真的好棒。(繼續哭)總之,希望大家喜歡。